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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聂风-
天下会,风云阁。
“云师弟,你休息去吧,这里我和小慈照顾就成。”
“是啊,云少爷,你已经在这里守了两天了。”
被唤作云的少年依旧身着黑衣,携着一身冷重气息,立在床前头也不回。
床上并排躺着两个孩童,幼小的那个一头绒绒的短发,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年纪。长发的年纪稍大,看样子也不过十岁左右。
长发的那个,正是在大佛那里遇到的青衣男孩。这两天男孩一直昏睡着,使自己得以仔细看那张脸。那张面孔称得上标志,长长的睫毛,比起英俊更多出一份清秀,粉面细肤也更像是个娇惯的公子哥,只是那英气的眉毛在睡梦中也紧紧皱着。
这就是北饮狂刀之子,聂风?
若不是亲眼所见,自己也会以为这就是哪里的富家子弟。早闻北饮狂刀聂人王重出江湖后一直四处漂泊疯狂杀戮,作为他唯一的儿子怕是早已习惯了跟在父亲身后风餐露宿。初见时在大佛脚上远远望去,怀抱宝刀的男孩的模样让自己怀疑是否找错了人,清秀的面庞和不染尘埃的目光都不像是跟着疯父在这世道上摸爬滚打了几年的苦孩子。
直到目睹决斗中的北饮狂刀聂人王和南麟剑首断帅自大佛之上一路打来,疯狂的断帅为了与宝刀一战挥着火麟剑袭向怀抱神兵雪饮的男孩,看到男孩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幼童,挥刀而立,那种沉稳和坚毅才让人相信这就是北饮狂刀之子。
南麟剑首,黄口幼子,一代宗师对无名小童。
远处受伤的老父和身边无力的孩童都无法阻止这场不公平的战斗。
看到那坚毅的小小身影被扑天而来的剑网吞噬,本是奉命雄霸之命夺取神兵雪饮刀与火麟剑的他,不知为何就出手了。
借着一双冷眼,他清楚地看见在这漆黑剑网包围着的没有任何畏惧神色的聂风毫不慌乱向着火麟蚀日唯一的破绽出刀。
没错,这是个聪明的孩子,能一眼看出对方最大的破绽。但是两方功力悬殊,即使能破此招,也要付出五脏六腑尽碎的代价。
两股力量还未相遇,他已经拔出身边随从囚奴的剑纵身而起。
一招“悲痛莫名”接下了南麟剑首的“火麟蚀日”。
此招展开,席卷而出不只是那密集的剑网,更有铺天盖地的绝望——悲、痛、莫、名。
清楚地察觉到护在身后的男孩因这气息又愣了一愣,然后一双手臂从身后扶住自己——击退了疯狂的剑首,自己却也被对方数十年的深厚内力震得后退数步,气血翻涌,嘴角流出血来。
有温暖的气息从扶住自己的手臂里涌向自己冰冷的身躯,接着便有好听的声音传来,带着惊讶和焦急。
“是你,为何要救我?”
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忽然甩出手中的断剑,直接削掉了忽然从自己刚刚隐藏的树丛中一跃而起、朝聂风扑过来的死奴的脑袋。
失去了夺取神兵的最佳机会,雄霸派出的唤作死奴和囚奴的两个帮手终于躁动起来,他们的小主人一直的心不在焉,对这次任务和他们的前途成了阻碍,见到此景,两人便决定趁此机会从树丛里冲出,趁乱夺宝。
囚奴第一个直奔聂风,欲取雪饮,却没想到刚一现身,就被自家小主人生生夺去性命。而囚奴也不是断帅的对手,三两招便丢了性命。
为何要救我?——短短的一刻发生了许多事,杀掉了自己手下的死奴,囚奴也死于断帅之手,但是自始至终他也没有回答聂风。
为那种目光?还是为那滴眼泪?他自己亦不明白。可是在下一次危急之时,他却再次向他伸出了手——
南麟剑首和北饮狂刀决斗被一种意料之外的情况打断了。不是他的出现,也不是囚奴和死奴的抢夺。他们所处的位置正在大佛膝上,囚奴倒下之后,凭空忽然传出一声野兽的吼叫,一股烈焰从五人背后的山洞里冒出,接着就听到站在洞口处聂人王惨叫声。
“是凌云窟!”南麟剑首之子,那个短发的男孩首先尖叫起来。
听到男孩的呼喊,回过神的他忽然伸手想要去拉身边的聂风,但是聂风却率先一步冲向回荡着惨叫声的凌云窟。
“阿爹!!!”——刚刚站在洞口外的聂人王已经消失不见,洞口一片烧焦的痕迹和庞大而清晰的抓痕,似是有什么异兽将这武林高手拖入洞中。
“别过去!!”还未到达洞口,聂风就被断帅飞身上前捉住,短发男孩也冲过去帮忙。这洞里是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而此刻的洞里,传来聂人王歇斯底里的声音证明了他的猜想:“风儿!!快走!”
“不——阿爹!!”
“小子,别要送死!”断帅的手臂如铁爪一般紧紧抓着凄厉挣扎的聂风,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塞给身旁的儿子,“浪儿,这封信你十五岁之后方能拆阅...好好活下去!”
“爹!你...”意识到什么的男孩刚开口去问,便和聂风被断帅一掌推开,向着佛膝边缘滚去。
接着断帅提起火麟剑,冲入凌云窟之中。
在身后目睹了这一切的他,来不及思考,反身向佛膝奔去。
大佛脚下的江水不知何时已经涨到了大佛膝盖,雪白的浪花互相拍打着向前急进,两个男孩落入激流,必将九死一生!
赶在落水之前,把他们抢回来!
他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冲出,终于在佛膝边缘捉住了那只刚刚没来得及拉住的手。
还没熟悉这温软的触感,那只手却忽然自行施力,从自己手中脱出。手的主人,聂风回头望了他一眼,接着毅然朝着另一个坠向江心的孩子扑过去,然后就是落水的声音。
水流又深又急,两个孩童迅速不见了影子。他仿佛忽然丢失了什么,怔怔地站在佛膝上,而手上残余的温度还未消去。
“云少爷,帮主要你过去。”门外传来的通报之声打断了少年的回忆。
怕是要问自己夺取神兵之事吧。这里是天下会,总有一些事情不可抗拒。
回头看了下冲自己点头的青年和少女,然后推门出去。
“霜少爷,你说云少爷认识这两个孩子吗?”待脚步声远去,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少女抬头问身旁的青年,“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这两个孩子是从哪来的?”
“不清楚,”青年望着床上的两个小身影摇了摇头,“这两个孩子是我们帮众从岷江畔救起的,云师弟执行任务回来,听到这个消息便赶过来了。”
床上的聂风还在梦魇里挣扎着。这些天,凌云窟、猛兽的嘶吼、父亲的惨叫、烈火,一遍一遍在梦中重复着,老父在洞里痛苦挣扎着,朝着自己伸出的手却怎么也抓不住,四周都是灼热的火焰,炙烤者焦灼的心,在梦中急出一头汗水。在这反复的煎熬中,突然有股冷冰冰的气息从四周向自己缓缓拢过来,这气息似曾相识,如来自冰窖般的森寒且伴随着无比的悲痛,却在为自己驱散浑身的热气。
在自己慢慢平静下来的时候,那股气息却稀薄消散,离开自己远去。灼热的梦魇又要席卷而来,聂风急着想要抓住那股气息,一着急就从昏睡中睁开了眼睛。
刺眼的光忽然袭来让聂风无法适应,便伸出手臂去遮挡,发现自己此时正穿着他人的中衣。接着身旁有听不清楚是什么的声音传来,待到自己再度移开手臂,有两张陌生的面孔映入视线。
“你醒了。”
一个是高大的青年,相貌普通,却自有一股平易近人的亲切气息。
一个是微笑着的少女,一身粗布红衣,配合两条长长的麻花辫显得乖巧无比。
聂风感到自己似生过一场大病般浑身无力,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如梦呓般喃喃地开口发问。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天下会。”